雪白的,
圓潤的,
沈甸甸的兩顆半圓。
那微笑的弧度簡直完美,光滑的表面連毛細孔都找不著。傍晚的向陽透過窗簾灑進來,吹彈可破的肌膚不必蘋果光,只需跳躍的光點,就能使嬌嫩微微透亮,如同浪漫主義畫家筆下的絕對美學。
但那顏色不是粉紅、不是白,說不上來,就是令人心神嚮往,沒有一片畫板調得出、任何言語能夠形容,眼前的活色生香。
喉頭覺得乾,稍稍吞了吞口水。腹部湧起一股難以形容的欲望,舌頭頂在門牙後方,
我想要咬它。
輕輕咬著,齒間的肉如此彈牙。
你不介意,剛洗完澡的你好舒服,躺在床上對著我微笑,揮舞著圓圓的手、胖胖的腿,像是央求我擁抱。
我把光著身體的你抱起來,浴巾掉了也不管,我們在這個所謂樓中樓、但其實只是挑高中硬要擠出的二樓上旋轉,我舉起手臂就要碰到天花板。
我邊轉圈邊唱歌,你害怕又興奮,將頭埋在我胸前咯咯地笑。
啊!我的寶貝。
我撫養、培育你,只是,那原本可愛的蜜桃漸漸成為所有麻煩的來源。蜜桃的功能依舊,但蜜桃的主人並未隨歲月長出應有的管理能力。
我們想訓練你表達,因此撤掉蜜桃的包裝,以期你感受乾濕分明。教你拍拍蜜桃、或者學習拿字卡,好讓我們明白你,在需要的時候,帶蜜桃去它工作的地方。
但你都不懂,坐在地上,玩著蜜桃出產的汁液,直到我發現你。
跪著擦地板,不覺噁心,這就是生活的一部份,做該做的,關掉感覺。流的只剩下汗,我的淚,精煉成他人難以領會、想笑又覺可悲的幽默感—我覺得自己在養狗,而且是比較笨的狗。
我洗蜜桃,一天換三、四、五次褲子,直到我不得不放棄,直接把蜜桃包起來,歇了今天一切的勞苦。
明天再來一次!
市面上的蜜桃包裝,再怎麼貴、再怎麼質地柔細的好貨,也只供給到一定尺寸。大了的蜜桃本該不被束縛,獨立且有知覺。
兒童的尺寸太小,成人的太大。那陣子,蜜桃不是被包得緊緊像是在催熟、就是像嘻哈歌手穿垮褲。我看著你,心裡只希望蜜桃趕快變大,好讓我們離開這段尷尬的時期。
當蜜桃終於穿上大人S號,幫我省下不少錢與尋找,我把開酒器猛地刺進木塞裡,木塞尖叫一聲,痛得昏了過去。
又到了下一個階段,又放棄另一個希望,又長出另一種痲痹。即使此時慶祝極其怪異,但還笑得出來,就不要哭泣。
穿上包大人的蜜桃,成為我的記號。
我曾經赴過一個感覺不錯的約,並在之後得知對方的感受,說我是一個聰明有質感的女生。
然後在下幾則簡訊裡,我不經意地看到:「......錫安七歲了,還在包尿布呢!」
這些評語是有前後文的,毫無惡意也是人之常情,畢竟換作是我坐在對面,可能早就逃之夭夭。
雖然當我被說服、天真啟動之後,我的愚昧與付出便無可救藥。但蜜桃,我怎麼可能不明白?跟你一樣,我早就輸在人生的起跑點上。
我該如何保有自己的堅持與立場,當他人願意嘗試接受我們已算是心胸寬宏?我該如何期待他人把我們當做自己人、而非後來的人,當你是這麼帶不出場?該如何以為人不僅會承認我、至終還敢承認你,當你本是一灘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爛泥?
長輩紅著眼眶,勸我,把他送到這裡、或送回那裡,跟著我去遠方生活,妳還有這麼多機會。
「我知道,我都有在考慮,我只是希望他讀完小學。」
「有沒有小學畢業,對他來說有差嗎?」長輩抱著你,並把你的耳朵摀住,不讓你聽到此般評論。
我笑了,對齁,是沒差。「噯你不用摀住他耳朵啦,反正他也聽不懂。」
「不要說他聽不懂!」長輩難過地說。
不然我該怎麼說呢?而建議把蜜桃送走的明明是你。
蜜桃,你不會吃醋,不懂嫉妒,人性裡所有故意或不自覺的惡,都不曾表現。我看著你,心想,人難道必須沒有認知與感知,才有可能不自私,才能回到最原始的美善?
你從不獨佔,不影響我社交,甚至不黏我。有我的時候,你只是默默地坐在我身邊;沒有我,日子似乎也靜和安好。
你不會在帶給我幸福的人牽起我的手時,認為自己有權利將兩隻手撥開。你不會用最純真的直白言語,無心地傷害願意伴我白首的人。
你的門檻看似很高,但難度低到超乎想像。事實上,面對你比面對任何一個孩子輕省,照顧你比應付你的媽媽容易。
而人若喜歡我現在的樣子,就不可能不看見我的過往。人若羨慕我的力量,就不可能否認我的傷。
我每天都在預備,總有一天我們要分離。因為每一個時節,都有它的時候,跳舞有時,哀慟有時,
陪伴蜜桃有時、失去蜜桃有時。
將來如何,還未顯明。我擁抱你,體會你給我的苦,親吻你胖胖的臉頰,無論你是否回應、就算你沒有回應。
我不想今天急切望將來,將來又悔今天錯過。
蜜桃,你是一首簡單的歌,卻充滿暴虐的詞。我依然記得抱著你旋轉,在那個一切未知、看似完滿的黃昏;無論還要多久,我依然要優雅地唱著這首關於蜜桃的歌,即使多半時候不成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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