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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妹~」我發出氣音,小小聲的說。

沒動靜。

「妹~~~~」我把氣音拉長,著急卻不敢拉開嗓門。

錫安在我懷中動了一下。

還是沒有回應,我開始「妹妹妹妹妹妹妹妹~~~~」小小聲的噴氣,大概是震動了氣流,仙女這才悠悠的從房間飄出來,說:「怎麼啦?」

「你趕快去拿我桌上的手機拍照!你看你看!」

我必須維持一定的姿勢、又不能說話太激動,「拍什麼?看甚麼?」

我用下巴,吃力的點了點錫安搭在我肩膀上的手,「錫安抱我啊!」




錫安對我直接的互動很少,因為他還處於學聽指令的階段。我命令他吃、喝、拿、放......等等,但這些都只是他與物體的連結,或物體陪同他對我產生的接觸。真正要他看我、聽我,除非藉著食物或玩具產生動機,他很少主動找我,因為沒意思嘛!

連「親」這個動作,我也要把臉頰湊到他前面,不讓他離開,他才會乖乖就範,不甘願的把口水抹在我臉上。

那個週末晚上,幫錫安刷牙之後,我照例要帶他上床。但他即使昏昏欲睡,卻執意往客廳走,「你不想睡覺嗎?」我問兒子。

他爬到沙發上,自己拿了個靠枕,墊在自己的大頭下,側躺。

三人座的沙發,他佔了兩個位子,我坐在他身邊。他翻來覆去,睡不著的樣子。「要不要媽媽『小寶寶抱』?」

「小寶寶抱」是我們兩個才聽得懂的通關語。按字義說,就是我要把這個三十公斤重的男孩當作小嬰兒秀秀抱抱,搖啊搖的搖到外婆橋。

一聽到「小寶寶抱」,他把枕頭丟到地上,「喂怎麼丟枕頭啊?撿起來給媽媽!」

他只好把身體往下探,把枕頭拎起來交給我。眼睛還瞇著呢,整個人依然精準的爬到我身上,他把頭鑲在我肩膀與臂彎形成的L Shape,我把另一隻手環住他的背與臀部,兩人卡榫似的「噠」一聲,母子合體。

聽說男人總愛得寸進尺,若此言屬實,那我想六歲到六十歲的男人都一樣。因為這個胖男孩被抱著還不夠,居然自己將手繞到背後,把衣服拉起來,裸著背的意思呢,就是要老媽為他摳背!

摳背的神奇,只有愛摳背的人可以體會。那種酥酥麻麻的感覺令人全身舒暢,而且隔著衣服抓背猶如隔靴搔癢,怎麼費蘇服?一定要橫驅直入,直接用指甲在皮膚上輕輕的刮,才是最高境界。(咦?這裡不是親子部落格嗎?)

好幾次,我怕兒子著涼,隔著衣服幫他摳摳,他硬是要把衣服拉起來。冬天裡他穿著薄內衣、長袖睡衣、棉背心,他一邊睡眼矇矓,一邊可急的咧,短短的手在背後揮啊揮的,一件一件把衣服拉起來,堅持要我的手指直接搔到他的背。

「你那麼想要媽媽幫你摳摳啊?那你要抱媽媽!」

從來都只有我抱錫安,他沒有主動抱過我。但既然摳背可以成為強烈的動機,我想要試試看。

他稍微睜開眼睛,不太懂的樣子。我把他的手搭在我的肩上,說,這是抱媽媽。然後我幫他摳摳背。

正當他閉上眼睛享受,手臂慢慢從我肩上滑下來,我停下動作。他又睜開眼睛,我說:「我要抱抱。」

三十幾歲的女人用撒嬌的語氣說出這四個字,還真有點不習慣。

他遲疑著,「抱抱」是啥玩意兒?他又往後拉起背上的衣服,「趕快摳背啦」的意思。

本人不依,我點點他的手臂,說「抱抱」。

他一臉放空的樣子,我想他就快睡著了。說時遲那時快,神奇的事情發生了!那隻短短的手突然往上揚起,飛過我的大腿、手掌和手臂,穩穩的落在我的肩膀上!

那一刻我又想哭又想笑,人家抱媽媽是因為愛,我家公子抱我是基於以物易物的交換原則。但無論如何,多謝摳背那舒爽到兒子不得不追求的快感,他一口氣連結了動詞(抱抱),名詞(媽媽) 和因果關係(抱媽媽才有摳背背)。

那是我第一次被兒子擁抱。




出版社跟我要這張照片的時候,我不疑有他,新書裡安插了許多照片,這雖然是張隨意到不行的居家照,但除了我與那晚幫我們拍照的妹妹之外,沒有人知道這張照片對我的意義。

直到出版社寄來初稿,我看到自己素顏蓬髮、錫安睡眼矇矓的合照居然被放在封面上,有如穿著內衣走奧斯卡紅毯,踏著拖鞋去領諾貝爾獎,尷尬的問他們一定要用這張照片嗎?別人都可以用美美的宣傳照或專業的藝術照,並列在這麼多精美的書封中,我想到屆時架上放著的居然是我們的睡衣照,頭皮整個發麻!

更何況,以我的體力與現狀,潛意識裡總覺得這有可能是我最後一本書,我真的希望一切盡善盡美。

但出版社依然認為這張母子照很有意境,好吧!那我再試著提供類似的照片,甚至再和錫安擺出同樣的姿勢。但無論如何,同樣的感覺卻再也無法複製。

不然不要用我們的照片,用圖片也好啊!我建議。

出版社好脾氣的寄了兩張圖片來,都很美好、構圖完整,用哪一張我都可以接受。我喜歡第一張的悠哉與閒適。雲淡風輕之際,媽媽的手仍不忘環繞著兒子的腰,護衛著他。

我喜歡第二張在沙灘上奔向陽光的喜悅。這張照片連貫了第一本書的封面,因為第一本書是媽媽揹著兒子(在此聲明,第一本書"三十年的準備只為你"封面上那對苗條的母子,不是我們肥貓母子檔喔!),第二本書的兒子卻可以跟著媽媽往前衝了。

然而,撇棄「睡衣登場」的尷尬,我心底明白沒有一張圖片可以取代第一次的擁抱。

顯然大家也是一樣。

部落格148則的留言中,93票投給了第三張(第一張為27票,第二張為18票);臉書專頁91則的留言中,26票投給了第三張(第一張為10票,第二張為7票)。

母子睡衣照高票當選。經由這次票選,許多我從不認識的潛水格友們都冒出來提供建議,好開心;還有朋友直接幫忙修圖,謝謝。雖然我想到自己穿睡衣的照片即將散播在各書局還是很尷尬,但我確定七月22日簽書會的時候,我絕對會幫自己與錫安打扮得整整齊齊的,與大家碰面。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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