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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幾年前第一次見到Owen,那時他還是個健康陽光的大二少年,滿口都是籃球、吉他和西洋音樂。那時我還是個研一的學生,住在教會宿舍裡,註冊當地的語言學校,拿著短期簽證為了尋找下一個論文題材。

那年夏天,我們都在Berkeley。

我的英文名字很老派,叫Esther。我依然記得某個老師聽到時說,你為什麼要叫自己Esther?那可是我祖母那年代的名字耶!

而他的名字叫Owen。同學發音不準,包括我,所以我們都叫他Oven。

問他中文名?他說姓王,然後酷酷的說:「范仲淹,字什麼?」

不知是台灣填鴨式教育過於成功、還是我本身熱愛國學?我很自然地接:「字希文。」

所以他叫王希文。

Berkeley後的十幾年來,我們間斷聯繫著,從MSN到現在的臉書。有時在報章新聞裡讀到他,他的總鋪師、舞台劇、大小獎項與傳奇人生,我都覺得有趣。因我知道之於他,一切的選擇雖然辛苦,卻都來得自然。政治系的高材生,進外商銀行,毅然決然往音樂這條路走,出國讀書,全心投入。

我們不算熟,從他臉書Po的文,他鮮明的立場,不羨慕物質,從不因誰而彎曲的話,喜歡什麼,相信什麼,然後就發表,就去做,我記得的他一直是這樣。雖然他現在變成被所有人嫌太瘦的文青。

當然,我們都要學著圓融、與保留;當然,人生有能力把我們折著別的模樣。譬如我,變成撫養多重障礙孩子的單親職業婦女,人稱錫安媽媽。

那年夏天我雖然找到論文題材,隔年夏天卻決定飛到某個遙遠的地方工作,再考慮是否繼續往上讀,沒想到在那裏成為人妻。幾年後再成為人母,晴天霹靂接二連三地來。

我的熱血被生活操到近乎零,但擁有一個家一直是我的夢想,所以沒問題,關於我的都可擺下,即使有遺憾卻不後悔。

但神沒有這麼帶領我,我的家少了丈夫,而我的日子,成為信念與需要的拉扯。許多時候,我被迫放下我喜歡的,隱藏我相信的,因為我必須向需要妥協。但我沒有忘記那些理念與想法,它們總是靜靜地,凝望著我。

我常想,我會成為怎樣的人?我離以往的自已好遠。我常覺得自己沒有選擇,但其實每個人都有選擇。而我也不必抱怨,因為我負的擔子永遠不會超出自己可以承受的範圍。

當人喊痛卻不放手,是因為痛得不夠深。把手放在火上,燙著了豈不縮回?若我不願意,沒人能勉強我。若我願意,那就用自己的方式闢出一條路來,即使不一定走得到既定的目標。

十幾年後坐在台下看著你,彈著吉他,你也沒介紹或解釋,第一首歌就唱「我的志願」。

我回到許久以前的夏天,你去看了Eric Clapton的演唱會,告訴我他有多神。我們在San Francisco Bay胡亂聊將來,完全不知道你會以音樂為志業,我更沒意料在人生得以扮演的諸多角色中,我居然以當媽媽出名。

散了場,朋友對你說,我是你的粉絲哪!你笑笑的沒說話,不知道是酷還是尷尬,我要她們不要鬧你了。

我聽著你唱:

“慢慢慢慢慢慢慢慢長大以後 認識的人越來越多
慢慢慢慢慢慢慢慢我才知道 每個人都差不多
慢慢慢慢慢慢慢慢我才知道 我的志願~~

沒有煩惱 沒有憂愁 唱出我心裡的歌
告訴我的孩子 每個人都需要 平平靜靜的生活”

是李壽全太天真、還是我太憤世嫉俗?誰能沒有煩惱與憂愁?若這也能當志願,誰還願意努力奮鬥?

你在台上說,知道歌詞的人跟我一起來。

Berkeley的夏天離我太遠,我有擺脫不了的包袱,但這些責任義務卻也成就了今日的我。我依然追求,依然相信,或許隱晦了些,或許累了點,再見你,才發現我並沒有離自己太遠。我做不了太多,但我就是這麼堅持著,即使聲音微弱,力量微薄,不後退就是往前。

因相信的理念而活著,存在就能成為見證。

我看見另一個熱血天真的自己,正跟著你開心地大聲唱著:

沒有煩惱 沒有憂愁 唱出我心裡的歌
告訴我的孩子 每個人都需要 平平靜靜的生活

慢慢慢慢慢慢慢慢長大以後 認識的人越來越多

慢慢慢慢慢慢慢慢你會知道 每個人都差不多
慢慢慢慢慢慢慢慢你會知道 人生就是這麼過”


謝謝你依然是你,Owen。總統或科學家給其他人當,你這樣正好,願你繼續充滿guts的說話與發光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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