錫安與我 / Zion and Me

經過許許多多的檢查，我終於能夠帶著錫安進到這個會議。

他們問，我回答。十一個醫護人員看著投影片上錫安的腦部結構，腦波圖，我歷年來的紀錄，口裡說著我聽不懂的術語。即使聽不懂，我看得到搖頭，聽得到嘆息，感覺得到苦惱。

半小時過去，大概是有結論了，或者是沒有結論就不要浪費時間，外面還有下一組病人。一個看似負責發言的醫生轉向我，面色凝重的。

他還沒開口，我搶先問，怎樣? 有救嗎?

大家都笑了。


幾公分

一個媽媽跟我抱怨她的兒子總是長不高。

我仔細看著身邊的男孩，直挺的鼻濃濃的眉，好帥啊! 媽媽說他已經要上國中了，卻只有國小一年級的身量。

她羨慕錫安長得白白胖胖惹人愛。男孩看著我，得意的甩著手上的筆，顯然是最近才學會的新招。

我說，錫安每次進遊樂園，即使不能玩也不懂得怎麼玩，我只是想帶他進去走走，感受歡樂氣氛，他都會被攔下來，任我怎麼說破嘴就是得買票，白花錢。

所以長得慢一點沒關係啦! 至少進遊樂場不必付錢啊!


馴狗記

已經訓練了好幾年，錫安還是不會自己如廁。

尿在地上，他就直接坐在自己的尿上「玩水」；大便在褲子裡，順著褲管慢慢滑下來，他還沒感覺，一步一腳印的踏得滿地都是。

每次從發現，沖澡，處理善後，我的心裡都悶悶的。最近接受雜誌訪問，問我撫養錫安最低潮的時候是什麼? 我當時說是他發作的時候，Well，我又來到了一個新的低點。

躺在床上陪兒子睡覺，我有點想哭。錫安，你什麼時候才能脫離尿布? 如果有天媽媽也需要人幫忙如廁，就算你不是幫媽媽的那個人，你能不能自己去上廁所呢?

覺得自己好像在養一隻狗，那種我最痛恨的、隨地大小便的狗。

想著想著，錫安還真的是一隻狗耶，他是狗年生的啊。我看著身邊熟睡的胖臉頰，好香好可愛喔，「胖狗狗！」我笑著親了他一口，他翻了個身。

主啊，祢把一隻大頭狗賜給我，也求你賜我訓練他的能力。


幽默感

我告訴了一位關心錫安狀況的長輩，那天在醫院我問的第一句話。

你怎麼會問有沒有救? 這不是問題重點，醫生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?

對方具有深厚的護理背景與理性思考，我趕緊解釋，那句話是開玩笑的。

喔喔，開玩笑喔。她可能納悶又不同意，怎麼可以在這麼頂尖的腦科團隊面前開玩笑?

因為我知道他們大概要說什麼，五年了，從北到南上山下海，如果你們也不知道我的兒子怎麼了，全台灣就大概沒有人能說得出他怎麼了。

所以，請容許我說個玩笑話，請容許我把氣氛搞得和緩一點，再來面對你的專業評估與沒有答案的病，再來承受這個世界。

醫生看著我，說，唉! 媽媽妳很有幽默感啊!

我甚麼都沒有，什麼也不能做，感謝主，祂賜給我超越人所能理解的平安，還賜給我不多的人能夠領會的幽默感。帶我走進傷痛，從傷痛中帶著另類的幽默，走出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