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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We are all in the gutter, but some of us are looking at the stars.」- Oscar Wilde

英國詩人王爾德曾經這麼說:「誰不是在陰溝裡落難,但總有人會仰望天上繁星。」我很喜歡這句話,因為這似乎在告訴著我,不管人生景況若何,總不要忘了希望和亮光依舊存在。

對我來說,生病無疑是我這輩子最大的一個意外,疾病讓我已不同的態度面對生活、重新思考生命的意義與價值;它也改變了我原先的人生規劃,更讓我體驗到許多我渴求,但不敢奢望會夢想成真的美好經歷。

如果你和我不熟,我知道你會很想問:「稚雯,你怎麼了?」

簡單的說,我的免疫系統出了問題,她亂掉了,所有的病症因此而出,我同時是重症肌無力、乾燥症、血管炎、乾癬、血清陰性關節炎的患者,另外,因為用藥的關係,導致我眼壓過高、青光眼以及視野缺損,還有比較枝微末節的問題是缺鐵性貧血,症狀最嚴重的時期,我的血色素(Hb)只剩下4。大致上就是這樣,表準「金玉其外、敗絮其中」的身體。

大學時期我唸中文系。文學是從小到大最能給我成就感,也是我最駕輕就熟的一個學科,謝謝我的爸媽,由著他女兒的數理成績跌到谷底,沒有太多的責怪,也沒有在大學填志願時逼著我去選填熱門科系。

唸中文的那四年是我人生中相當快樂的一段日子,接觸信仰、認識了文字的形、音、義,也閱讀了相當多古典與現代的經典作品,我更確定這是我所熱愛的一個學科;如果我很健康,我想我會進入中文研究所繼續學習,也許這輩子就朝學者的領域踽踽行去。

不過,健康但平淡的活著這件事情顯然已經與我無緣,醫院成了我生理上的家,定期造訪,時而小坐、時而久住成了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;我和每個固定看診碰面的醫護人員感情迅速加溫,從最初的陌生拘謹,到現在的自在談笑,因為他們,我在醫院中的生活是甜的,我不只不討厭上醫院而已,甚至還引此為我的人生樂趣之一。

在求診的過程中我都被善待保護著,醫師給了我許多的方便,他們也花了很多的時間回答我的各種問題,不論我問的問題是否愚蠢、是否瘋狂,隨著時日的遞嬗流逝,我體悟到:對於疾病,人們恐懼的並不是病症本身,而是病後對於未來年日的未知感到害怕,如果你夠瞭解這個病痛,確知身旁有人陪伴且幫助著自己,那麼再陌生的病名都不再令人害怕了。

我很幸運,我的醫師們為我做到了這點,他們很專業也很親切,慢慢的消除了我最初的不安。《聖經》約翰一書四章十九節這麼寫到:「我們愛,因為神先愛我們。」我知道,神透過了醫師來告訴我,即便這些災惡來到,但祂依舊是愛我的,祂並沒有忘記我,也因此,我開始想將這樣的善意傳遞出去,我想讓其他和我面臨一樣狀況的病友們知道:「生病了其實沒有想像中的可怕或悲慘,有人正和自己走在相同的道路上,我們可以互相作伴,成為彼此間最好的幫助。」

基於這樣的理念,我開始做了一些事情,付出的同時我驀然發覺,其實最大的受益人還是我自己。曾未想過,我可以在20來歲的年紀就去幫助或影響他人,走入一個又一個陌生的生命裡,聆聽、參與他們的人生;我也沒有想過,我念文學,卻也能因著身體健康的需要,對於醫藥產生興趣,進而開始研讀相關資料。找到正確答案,得到醫師的嘉許都是讓我無比開心的,如果我很健康,我想終其一生我都不會碰觸這塊新天地。

蝴蝶揮動翅膀就有可能造成長期且巨大的連鎖反應,病後面對的一連串人事物的確讓我生命的質量完全變得不同,俯拾間每個片段都是一段精彩動人的故事,我有太多太多美好的回憶可供撰寫與述說。

約伯記五章十八節寫到:「因為他打破,又纏裹,他擊傷,用手醫治。」或許從醫學或從多數人的角度來說,我很徹底的失去了我的健康,但我認為,我得到的比失去的還要更多,況且,很客觀的說,我的每個病症都無損於外在形貌的完整,免疫系統的疾病最大的好處就在於,如果你控制得宜,便能與正常人無異,我相信在自己與醫師的通力合作下,我必定能平安正常的度過每一天。

縱使已經過了這麼多年,我的免疫系統依舊很活潑的繼續產生各樣變化,我無法預知哪個指數又要突然失控,又或者醫師會福至心靈的找到某樣沒有查過,檢驗後表示Positive的免疫抗體,但我知道,這都是很值得享受的過程,雖然我不知道終點在哪裡,長什麼樣子,不過我確信,祢一直都在。這一路上,我不只看到了王爾德說的那顆星星,甚至還能將星星握在自己手中,那代表無限的恩典與平安。


以上文章節錄自在摘下一顆星星之後為稚雯獲得"第二屆基督教雄善文學獎優等"的致謝文。稚雯的部落格: "在困境裡相遇"




第一次看到稚雯時,是在台中簽書會。

那是個大熱天,我繞了幾圈終於找到車位。從車位走到書局又是一小段路,汗,從鼻尖不斷冒出來,我的瀏海都黏在額頭上。我邊走邊想,這麼熱的星期日下午,不知道有誰想要來?

到了現場,才發現大家都已經乖乖坐好,座位全滿,還有人站著。我趕緊走到最前面坐下,一坐下,就和一位沉著臉的小姐四目交接。她如果不是我的忠實讀者,就是衝著我來鬧場的,因為她一點不差地就選在我正對面的座位。

外面艷陽高照,偏偏會場的冷氣剛好出問題,大家汗流浹背,途中還有一位男士不舒服先離場。我邊流汗邊講話,錫安熱得煩躁,在我身上扭來扭去,有位媽媽好心拿扇子給我,還有一個讀者乾脆之接把便利商店買的小叮噹電風扇送給錫安。

演講的過程,我盡量不看對面那位小姐,因為比起席間有人點頭、微笑、甚至眼眶發紅,她的面無表情實在搶眼。我不禁要想,她是因為太熱所以不怎麼開心嗎?還是她走錯場子卻坐在第一排,正思索著該如何脫身?可是她手上明明拿著我的書,而且還包了透明書套!

演講完畢,大家排隊等我簽書,她因為坐得近,馬上就排在前面。當她把書遞給我,我還不及開口問她的名字,她就說:「錫安媽媽,我是稚雯。」

「啊?妳是稚雯!」我驚呼,站起來擁抱她!

剛開始把部落格搬到無名的時候,我在版面設定上遇到問題,頁面文字都擠在一起。身為IT白癡,我打電話給無名,沒想到他們說這是我自己的設定問題,跟網站沒有關係。寫文章都已經沒時間了,我沒空繼續尋找解決方法,只好把問題寫在部落格的橫軸上,希望讀者經過時能夠提供答案。

仔細一想,當年我平均每天的訪客流量大概不到70人吧!根本沒甚麼人來,怎麼可能還有讀者會告訴我如何解決?

但是稚雯出現了,她email給我,還附上圖片,一步步告訴我操作程序,專業與親切的程度完全超越無名客服。我回信謝謝她,於是與她有幾次的對話,從她的信與部落格中,才知道她也有許多難題需要面對。比起我的大悲大怒,我驚奇這個年輕女孩的文字如此沉穩平靜,寫病痛像在寫風景,雲淡風清。

今年夏天,因我剛開始工作還不能請假,所以整個暑假錫安只能在學校的暑期班繼續上課,這怎麼可以是一個五歲男孩的假期?我下定決心,等到自己能請假了,一定要帶兒子出去走走,就算是一個週末也可以。至於去哪裡?想來想去,我已經十幾年沒去高雄了,那就帶全家一起去吧!既然到了高雄,就順便看看朋友們啊!誰知道下一次將是甚麼時候呢?

知道我打算在高雄見見讀者們,稚雯到處詢問場地,她問我在書局比較正式,對不對?我說交通方便的地方就好,只為了跟大家見面聊聊,沒有一定要搞成簽書會。所以不一定要在書局,畢竟書局通常只與出版社接洽,一般民眾不可能借到場地。

沒想到稚雯的氣度出人意料,她找藝文空間、社團中心,不死心的詢問書局。當她寫信告訴我,夢時代的金石堂書局答應借場地時,整封信充滿了十幾個「哈哈哈」! 不僅如此,她自己聯絡出版社,請出版社製作文宣和海報,我笑她,以妳的專業和架勢,完全可以開個公關公司。

她告訴我,她常辦類似的活動,為著病友。因為大家手上的資訊各有不同,久病的她乾脆整合知識,為大家辦與疾病相關的研習或講座。「這是神給我的能力,我要把它用在對的事情上,今天也可以用在妳身上。」

我很心虛,我和我的書其實不值得她這麼大費周章。我不是虛偽,而是比起稚雯平日辦的活動,我能夠帶給讀者或病友的,根本微乎其微。

討論簽書會的時候,我不忘問她那個在我心中盤旋已久的小問題:「那天在台中,妳是不是身體不舒服?」

其實我的第一個印象是,我對面的這位小姐心情不太好,可是我不敢這麼直接問她。

「有嗎?我不記得了耶!那天看到妳和錫安很開心啊!」她回答。

「那就好。」

「啊!我知道妳為什麼會這麼覺得了,因為我的病,會讓我臉部肌肉的張力比較低,所以表情看起來很淡,對不對?」

看到她這句話,我頓時覺得慚愧又心疼。身為錫安的媽媽,我不知道的事情還有好多,這世上存在著各式各樣的疾病,每位慢性病患要面對的情況都不一樣。我希望眾人能用同理心面對我心愛的孩子,但在我的無知中,即使我不說出口,能不能也在心裡退一步想,不以第一印象喜歡或排斥他人?

稚雯謝謝我,說錫安與我的歷程教了她許多事。稚雯,我也要謝謝妳,不僅因為妳徒手幫我辦了一場簽書會又自告奮用的當主持人,而是妳,堅強、善良卻又不向疾病低頭的妳,為我開啟了生命中另一個面貌。在妳身上,我看見王爾德的星星,更看見了神的恩典。






To Shihming and Sabine, 也非常謝謝你們的詢問和幫忙,我們高雄見!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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