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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不容易有時間上網收信,就接到友人傳來的噩耗。那是個從未謀面的部落客,經由共同的朋友介紹,我們幾次在彼此的格子上留言。雖然沒見過她,卻從朋友口中聽說她的直爽和開朗,一如她筆下犀利又感性的文字。原本說好在去年中時部落格頒獎典禮現場見面,沒想到她病了。這一病,就是將近一年的時間。

我錄了詩歌CD、寫了小卡片,請朋友帶給她。希望她知道自己不是孤軍奮鬥,即使我們不能替她痛,愛她的家人、親友,還有像我這樣素昧平生的路人,都在為她祈禱。每次跟朋友見面,我都要問問她的情形:治療辛苦、她很堅強、忍受副作用絕對奮戰到底、終於出院了!我讀著她那篇「終於」:「.....經過七個多月....我終於出院了.....謝謝大家。我快要寫出些什麼了。請讓我的手指頭的指甲再長長一些些,頭髮再多一些些,我就出門見人了。」

怎麼,就這樣走了?我還在等精彩的續集。她不該停在終於,終於不該是結局啊!

這些天我面對棘手的家務事,處理親人之間的紛擾,深切體會無愛的悲哀。若人問我,你寧願有愛卻生病、還是無愛而健康?如果不能兩者兼具,我要選擇擁有愛我的家人和朋友,因為他們的愛,令我的存在有了價值。生命的價值不是以長短計算,人可以長命百歲,依舊虛擲一生。有了愛,再多的淚水都是美好回憶;生老病死沒人避得開,但愛讓這些過程都值得。

我知道她擁有許多許多的愛,此生不是白活,只是歇了在地上的勞苦。我為她的家人禱告,希望他們在哀慟中,得到神那超越人所能理解的平安。

我一輩子辛勞、放鬆就有罪惡感的媽媽常說,她很怕自己太幸福,擔憂幸福之後接踵而來的是悲哀。陪錫安成長這一路來我領悟,悲哀想來就來,與幸福無關。因此可以笑、可以恣意享受的時候,就當好好沈醉其中。我沒有能力提防悲哀降臨,但我可以帶自己發現幸福。家人永遠支持我,我好幸福;朋友常常問候我,我好幸福。頭上有屋頂,晚上不必睡路邊;偶爾上餐廳大啖美食,口袋裡的零錢還買得起衣鞋和家用。兒子雖然還不會叫媽媽,可是每當他仰頭望我,每當他飛奔向我,每當他咧開嘴送我一朵溫暖到連阿爾卑斯山都要融雪的笑容。

我好幸福。

在這段多事的秋,心中的沈痛與無奈是重的,但我想跟大家分享這位轉個不停的男孩。

當時他剛出院。病著的時候,男孩連坐在床上都坐不穩,快要一個月沒上復健課,媽媽有點擔心,好不容易練出的步伐因住院而生疏,兒子會忘記如何行走。她小心翼翼地把孩子從床上抱起來,放在地上,男孩雙腳一落地,就如野馬脫疆地快步往前,衝衝衝!

他旋轉,他大叫,他好開心!媽媽也跟著旋轉,跟著尖叫,她好高興!整間屋子充滿母子倆「啊~~~」的聲音,男孩雙頰漲紅,媽媽頭都暈了!

年輕時讀過一句話:「你該盡情的跳舞,好像沒有人在看你一樣;你該盡情的愛人,好像從來不曾受傷害一樣。」此話聽來豪邁,但我懷疑有誰完全不在意他人的眼光?受傷的心又能如何不退縮,繼續全心全意付出?年紀漸長,我明白重點不在於眼光或受傷,而在於跳舞與施愛的姿態。不是枉顧一切的狂,而是勇往直前的傻。經過受害或流淚,責難或死別,你將不怕悲傷的到來,只怕浪費每一個可以歡樂的時光。所以,跟著男孩盡情旋轉吧!親愛的朋友。一宿雖然有哭泣,早晨便必歡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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