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小孩不會XX就不要帶出來玩....”
我很幸運,沒有聽過陌生人對我這麼說。但我倒常這麼勸自己,因為太多令我卻步的經驗。
我沒有遇過不友善的狀況,迴避比較多。陪錫安散步,他發作倒在路旁,行人沒有側目鄙夷,也沒有停下詢問(約莫是我跪在地上唱著歌,看起來遊刃有餘的樣子)。
“小孩不會XX就不要帶出來玩....”
我很幸運,沒有聽過陌生人對我這麼說。但我倒常這麼勸自己,因為太多令我卻步的經驗。
我沒有遇過不友善的狀況,迴避比較多。陪錫安散步,他發作倒在路旁,行人沒有側目鄙夷,也沒有停下詢問(約莫是我跪在地上唱著歌,看起來遊刃有餘的樣子)。
你身旁的人要我找你談,說你的心情與作息都紊亂。我婉拒,我跟你沒那麼熟,而且我非常不適合談論相關的問題。
他很倔強,對方說,所以你很適合。
「我又不倔強.....」我虛弱地回了這句話,對方看了我一眼,沒回答。
所以我打電話給你,因為我很倔強。還好同樣倔強的你,仍願意接我電話。
媽媽說,她不了解草間彌生的作品,看我的表情,很顯然也是。
阿姨說,就算有人買草間彌生的畫送給她,她也不敢收,因為看到這麼多點點她很害怕。
不愧是出身平庸的兩姐妹,實在沒救啊!
媽媽解釋,這位圓點婆婆生長於富裕的家庭,十歲起因為疾病產生幻覺,一生多次有自殺企圖。草間與媽媽喜歡的畫家喬治亞·歐姬芙是筆友,趕上1960年代前衛藝術的她,還和安迪·沃荷一同聯展,並將她的大點點小點點鏡子裡的點點樹上的點點在全球發揚光大,當年還深受嬉皮擁戴(圓形是和平的象徵)。回到日本後寫小說又拿大獎,是位媽媽望塵莫及的的才女。
但媽媽從她身上看到的,是一個成功的行銷人。知道怎麼說出專屬自己的故事,極具毅力的呈現非她莫屬的品牌,無論作品、配件、妝容,無時無刻,用一生維持一貫的形象。這一切若無堅定的意志力,是達不到的。
「錫安媽媽,我的孩子是XXX,好在有妳的分享拉著我。這種痛,真的只有同為特殊兒家長能體會......我看到一個友人的寶寶,再看著自己的孩子,眼淚一直掉… .覺得忌妒羨慕,我不斷調整自己,穩定一陣子之後,又會因為外出看到別人孩子那麼健康而潰堤。
我看著孩子想到妳,我真的不知道,你是怎麼熬過來的(以下從略)........」
當錫安媽媽儼然成為許多心碎母親分享心情、尋求協助的角色,令人擔憂的是,她並非合格的輔導者,更從未覺得自己已經「熬過來」。
譬如說,親愛的表妹日前升格當母親,我超愛她那隻一眠大一百吋的寶貝。還要求她扮演藥頭,每天供應兒子的照片或影片,以解我的繁重工作與疲憊生活。
收到一封道歉信。寫信的人我見過幾次,一直當他是個可愛的晚輩,但不熟識。
他說好幾年前,在許多人聚餐的場合第一次看到錫安,當時剛進醫院工作,為了要向家人證明自己的專業,在餐桌上大聲宣布:「那小孩一看就有問題。」
我和家人就坐在隔壁桌。
無論我們聽到了沒,這麼多年、在工作上經歷許多之後,他一直記得自己說的那句話,也終於鼓起勇氣道歉。
「已經第三次了。」我喃喃自語。
打開那封信,讀了,我開始撕掉姓名和地址。
「你說什麼?」他稍微轉向我,但眼睛還盯著電視上不知道是哪一場、哪一季的足球賽。
這已經是我第三次被銀行拒發信用卡。不同的銀行,不同百貨公司的聯名卡,我卑微地、認份地只敢勾選普卡,卻一樣收到「謝謝您的愛護與支持,很抱歉在此通知您的申請未能核准」的標準答案。
帶錫安看病兼出遊。
友人來找我,跟我一起吃早餐。我正感慨著這家便利又親切的旅館品質越來越低,越來越擁擠和吵雜,這早餐不知道在吃什麼?
友人突然說:“我記得我早上只搭了小黃,沒搭飛機啊!”
“飛機?”我一臉不解。
離開醫院之後,我們都知道他想直接回家。但他依然虛弱,從北部回來只好先到我的住處歇一晚。
一路上,妹妹問他要不要吃止痛藥?麻藥退了,應當開始不舒服。他搖頭,說不痛,然後閉上眼睛,假寐不願再說。
我在家備好飯菜,他只吃一點點,不舒服?沒有胃口?還是再煮點別的?他說不必,回到房間面朝牆壁躺下,背對著我們。
“他是吃藥了沒?”我問妹妹。
我一直以為現在的生活不再與法文產生關聯,也預備就讓它隨風而逝了,沒想到前年因老朋友的請求,硬著頭皮接了一場口譯。眼看自己零零落落的法文根本不夠用,還好萬事萬物互相效力,我在因緣際會下認識了你。
你成為我的法文老師。
起初,我在友人的家跟你上課。過了一陣子才發現那畢竟不是自己的地方,不好打擾他人作息,我們開始約在各個咖啡廳或快餐店。
2013年5月在某學校的演講結束後,我告訴自己這是最後一場。並非因為聽眾反應不佳,當然台下睡著的一定有。兩個小時的演講將近尾聲,聽到錫安還不會說話,適逢五月,幾位同學發動全場齊聲喊: ”錫安媽媽,母親節快樂!”
上千位學生的音浪向我撲來,拿著麥克風,我頓時說不出話來。
最後一場,是因為日子忙碌,也因為不想重複述說同樣的事。我還寧願自己辦個特教講座或癲癇衛教,這對聽我的人比較有實際的幫助吧!可惜我不夠專業,只有經驗,不足以為道。
去年底,因為邀約者本身的故事讓我感動、也給予我許多時間上調配的自由,我答應了一場與信仰有關的演講。
我很少看兩性文章,雖然寫些小故事描述細微情感時,常會落在兩性關係的場景中。然而以我目前的人生經驗,沒有資格在其上多加著墨。
無意間讀到鄭惠文這兩篇文章,我覺得寫人性多過於兩性。起初看見”碗豆”這個意念被翻轉,滿新鮮的。細讀之後,我依然堅信廢豆恆廢,應當改變的就當改變。不要說,我就是這樣了,我的遭遇讓我不得不變成這副德行。
那是自我洗腦。我也曾這麼說服並安慰自己。
要說我多認同人應當尋求改變或進步,舉例來說,日前家中的影視系統有些調整,爸媽來探望時不太知道如何使用。媽媽要我幫她忙,我幫了,但依然堅持教她使用方法。
爸爸說,你就幫你媽就好了。我說不行,媽媽絕對學得來,你看她臉書現在不是很會用了嗎? 不教就不會,不用腦我們就會退化。(娘,當我媽是不是很辛苦?)
飯前,只要我說"禱告手",錫安就會雙手合十點個頭。如果一個重度智障的孩子,能夠雙手合十示意謝飯,我不相信任何一個真有意願的人,無法改變。
說遠了。我相信活到老學到老,良藥總是苦口,虛心才能受教。但若人反悔抽身或迴避承諾,卻讓你相信是自己難搞以致情況改變;若人不夠退讓或反思,卻要求你應當繼續堅持與付出。
一場關係的失落,每一方都該檢討,人都會怯懦,不免自私。但我們總要公允並清醒的量度自己,不麻醉自己,卻也不拿他人的話鞭笞自己,即使來自於你所愛之人。
成人關係畢竟不是教養,不可能教出與你同性情、喜愛同味道,相處起來百依百順、天作之合的對方。若是如此,王子何須用碗豆找公主當老婆? 熱烈之後,信任與愛的角度需要時間加以琢磨,套句徐志摩的話,如同交會時互放的光亮。
2013年接受了台XX的邀約,成為他們畢業成果展訪問對象的一員,配合訪談,提供好些照片,學生們還承諾會寄一份作品來。最近接到某單位寄來與我相關的作品,才想起台XX呢?
我主動寫信詢問後,才獲知因為經費不足,所以無法提供。雖然他們回應並道歉,但一年多來音訊全無,依然令我嘆息。
我不是名人也沒意願當名人。家人常說,錫安媽媽根本不符合你本人的瘋癲又犀利的模樣。先看你的書才認識你的,常在你身上加諸他們原本對錫安媽媽的想法,讓你失去做自己的自由。
我也知道。但錫安媽媽真真切切就是本大嬸的一部分來著,我的確溫柔體貼又善解人意,蕙質蘭心才華洋溢,願意與相愛之人同甘共苦並能苦中作樂,勇敢堅強且充滿幽默感(這位大嬸似乎沒有打算停下來 .....)
我愛護錫安媽媽的身分,也喜歡在這個小小的地方,與珍惜彼此的讀者平靜交流。當初答應此種"作業型"的邀約,就純粹是因為喜歡學生,希望能帶給他們的另一種角度。
這兩天又推掉一個訪問,邀約的人說,我的故事可以豐富他的研究。雖知道這是讚美,卻也有種說不出的感慨。我婉拒了。
每個人都要往前,我感恩過往帶來的破碎與堅毅,但我更盼望將來要發生的事、即將遇見的人。我從不說自己命苦,不喜歡別人可憐錫安與我,不認同那些潛意識裡總是自憐的人。
過去,是如此容易地攀附著我們的每一步路、每一個選擇;看人事的角度,可以因過去長出智慧、或者總是蒙著過去的那層灰。
苦命的人,該如何從過去裡長出來、被過去鍛鍊卻不被其吞噬? 即使柳暗花明又一村,他們要說另一村不見得怎樣,柳暗花明只是奢望。
醒來的時候,覺得喉嚨乾且疼痛,啞著聲音跟人要水喝。她把水遞給我,並說終於可以通知妳帶我回家。
“她從早上等到現在,你們感情很好齁?”
“現在幾點?”我慢慢喝,怕嗆到。
“快要五點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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盛情難卻地接了一場演講,好大的場子,壓力大到我邊做簡報邊拔頭髮,打電話告訴妳,我害怕。
收到妮娜的email,說她雖然遲了點,依然沒忘記我,祝我聖誕暨新年快樂。
不好意思的是我,回覆她,要論遲應該是我遲,因為你主動來信,我被動回覆。但我常想起你,希望遠方的你一切都好。
說常想起她,不是客套話。
妮娜曾是我的同學,來自德國。我和她的朋友,兩個德國人加上一個台灣人,用半年的時間訪問當地一家中小型企業,在街頭追著人做問卷,比較產品優劣,市場競爭,三人一組做報告。
無意間看到天生一對在重播,趕緊拍下來轉寄給妹妹,她曾經愛這部片到可以做出片中女孩與管家擊掌的連續動作。
除了玩具總動員,Finding Nemo,Antz,史瑞克,超人特工隊,怪獸大學,波特萊爾的冒險......(錫安OS:娘,這個名單會不會太長,到底誰是小孩?),天生一對是我可以陪小孩看千百次的電影之一。
簡單的劇情,角色定位清晰,離異的父母皆事業有成,爸爸帥又可親,媽媽美且溫柔,有情人終成眷屬。各自的管家扮演丑角,可愛、富有人情味,最後還相戀。
每個故事總得有惡者造成轉折,佔據爸爸時間與心力的未婚妻,很明顯從一開始就不懷好意,以致到後來被孩子排擠,我們也看得大快人心。
雙胞胎姐妹鬼靈精怪,第一次看的時候我還跟妹妹爭辯,這一定是一對雙胞胎演的。
再看這部片,有點感慨,因為那個才華洋溢、一人分飾兩角還得說英國口音的小女孩,長大後吸毒且惹事不斷,儼然成為所有童星誤入歧途的借鏡。那個又美又有才的婚紗設計師媽媽,幾年前在度假時因滑雪意外而離世(她的演員老公之後重出江湖,每部片不是在救老婆,就是得救女兒)。
下著細雨的週末,媽媽沒有把廚房弄得亂七八糟,趁我補課,她自己在家回覆郵件,整理賬單,抱著我的兔兔棉被,窩在沙發上終於看完那本很厚很枯燥連我看到書皮都要翻白眼的書。
這本書在我們家很久了。我常在客廳看到,在浴室看到,在書桌上看到。媽媽坐在遊戲墊上,邊陪我玩邊看,看到後來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讀什麼,我則是因為太常看到這本書,憤而把它直接拿來撕撕”看”(是的,我九歲了,目前只會撕書)。
當她讀到最後一頁,連作者結語都讀完,她再次相信有志者事竟成這句話。殊不知是她走運,上頭到現在還沒有著手進行與這本書相關的計劃;殊不知是我念在母子情深手下留情,封面只被我揉皺,沒有撕破。
媽媽去學校載我的時候,整個人喜滋滋的,完全沒有因送我上課自己在家而感到愧疚。一本書從2014年五月一直讀到2014年在四天後到期,不是什麼大成就,但總算完成了。
一關一關,總是會過去;一頁一頁,書總是會讀完;一步一步,路總是會.....
J來看我,天南地北聊,聊工作,最近追她的人。還有周杰倫要結婚,鄉民是如何比較他的歷屆女友與未婚妻,分析他最終決定這個人選的原因(是說,周杰倫結婚關我們什麼事?)。
“男人就是喜歡那樣的女人啊!不問他去哪裡,他在外時不打電話、不問他跟誰在一起,給很多空間時間到幾乎這人不存在,等他自願回來。要不然就是委屈的時候不吵、不說話,睜大眼睛含住眼淚,還是無聲地讓眼淚靜靜流下來,惹人心疼。”
“如果我想知道呢?”
“那你要忍耐,欲擒故縱。”
“可是,如果我想哭,除非感動或難過的程度不夠,我都是鼻涕眼淚齊流,邊哭邊講話....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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