錫安與我 / Zion and Me

你有必要這樣嗎？我看著他。

他在白板上爆炸似的寫下這題應有的思路，在我寫的字上連續打叉。小教室裡，我站在另一端，離他五步之遙。

他的課與椅子無緣。我踱步想著如何回應他，一屁股坐上桌子瞪著他，或拿起筆在白板上寫下我認為正確的答案，然後被他打槍。

你不是研究所畢業嗎？他問。

我說怎樣，有事嗎？

我是招誰惹誰？工作一天之後還要被你蹂躪。我是自討苦吃，當初跟助教說No sweet talk，我每週只能撥出這一點時間，直接來，不需要先你好我好。

他們馬上說，Ｍ先生適合你。

無論是誰、是甚麼身分，身為人，你都被賦予自由意志，就是選擇。

每一個選擇，不一定讓你擁有百分百的結果，或許都有後遺症與風險。在不傷害他人的情況下，你衡量輕重，是否必要，或者不必要但你就是需要。

然後你做出決定，並承擔這決定帶來的好與壞。

偶爾看到新聞裡，單親媽媽被男友騙財騙色，原因是這人對孩子很好。她總是想要為孩子找個爸爸，也渴望有個倚靠。單親媽媽就是比較傻，她如是說。

單親媽媽被人設局陷害，原因是孩子的爸爸不付錢，她一個人養家。即便如此，她執意要給孩子上好的，一切在所不惜，以致誤入歧途。

單親媽媽自己撫養小孩，選擇的確是少了點，說我是最明白箇中滋味的，應當不為過。這世界上的壞人很多，欺善怕惡的更為可憎，專挑弱勢下手的，連找對手的膽都沒有。

但沒有一種身分比較有權利走錯路、或值得更多同情。無論你是誰，你的價值觀與人格，原本就是由你在每個環境裡、做出的每次決定所累積而成。你選擇回應人生試煉的方式，將構成你的人生。

他們不都這麼說嗎?要觀察一個人是否值得你一生付出，就留意他或她會不會選擇與你共苦即可。

生活，有很多種。手裡有多少錢，就過怎樣的日子。之於孩子，名貴的物品、優渥的條件，受用度遠比不上父母給予的價值觀。

打電話給妹妹。

我說實在不知道接下來怎麼寫，上一段已經全然結束，急需一整段用以銜接的敘述。

妹妹很快回答，簡單啦！你就寫，所以我們念頭一轉，就去做下一件事。

就這樣？

對啊，這樣比較快。

“卓XX”，我啼笑皆非，”真沒想到有天我會認真聽你關於文字使用上的建議......”

xxxx

閨密讀我某篇初稿，覺得應該再來個幾千字，有潛力發展成長篇。

下了一整夜細雨，清晨的空氣，寒意刺骨。

太陽還沒探頭，她就已經到了店門口。鐵門嘩地一聲往上捲，小小的空間裡擺滿了一個個塑膠桶。她從車裡抱出一綑綑的花束，玫瑰、百合、菊花是必須，婚喪喜慶少不了這三項。批花也得留意時事，前陣子在花市總是搶不到向日葵，最近反倒便宜許多。

向日葵太張揚，她想。有它存在，周圍若不能陪襯就變成突兀，即使它不是故意。

她的店開在社區旁，生意不算興隆，卻從不缺客源。幾年前，好友回老家開民宿，她不太確定地把鋪子頂了下來，花店在一樓，她就住二樓。好友來來回回幫了她幾個月，民宿裝潢完成就離開，留下她與店裡原本的員工。

跟妹妹提起一些倦怠的念頭，關於身為錫安媽媽。

妹妹嗤之以鼻，"前陣子你不是說要休息，都發公告了，結果沒隔多久還不是照寫?"

是啊，生活忙碌，那陣子身體又不好，決定擱置最能夠被擱置的。結果發現，最能夠被擱置的其實是我最喜歡、也最具有使命感的，即使寫字根本沒辦法讓我應付兒子源源不絕地尿布需求。

不知哪來的危機意識，我很早就明白尿布不能在賣場買。我總是循著包裝背後的資訊，代理商廠商輾轉找到工廠，接起電話的人常訝異地問，啊你是怎麼知道我們這裡的?

不願讓我"團購"的，多半被我講到願意折扣進整箱。接單的時候順口問，你們是有多少個媽媽一起買啊?

現在聽到的則是，你們有多少個"女兒"一起買? 因為錫安開始穿成人紙尿褲了。

十幾年前第一次見到Owen，那時他還是個健康陽光的大二少年，滿口都是籃球、吉他和西洋音樂。那時我還是個研一的學生，住在教會宿舍裡，註冊當地的語言學校，拿著短期簽證為了尋找下一個論文題材。

那年夏天，我們都在Berkeley。

我的英文名字很老派，叫Esther。我依然記得某個老師聽到時說，你為什麼要叫自己Esther？那可是我祖母那年代的名字耶！

而他的名字叫Owen。同學發音不準，包括我，所以我們都叫他Oven。

問他中文名？他說姓王，然後酷酷的說：「范仲淹，字什麼？」

不知是台灣填鴨式教育過於成功、還是我本身熱愛國學？我很自然地接：「字希文。」

所以他叫王希文。

幾天前寫了一篇跟蝦有關的短文，只要跟錫安較為無關的，多半沒有太多人喜歡。我跟爸爸談到下一本書，想著以後若不以錫安媽媽的身分寫字，純粹寫自己愛寫的，書應該完全賣不出去。

"我有看啊! 我看不懂妳在寫誰?"

"為什麼我一定要寫誰?" 我翻白眼，"我不能用生活中看過聽過或經歷過的事，喇在一起寫出一個故事嗎?"

"妳在寫我對不對?" 爸爸眼睛睜大的說，很顯然完全沒在聽我說話。

"怎麼可能是你? 你總是先幫我們剝好，自己才吃啊!"

"也是齁!" 爸爸歪著頭想了一下，"我還在想我是不是有反常的時候， 所以妳才會這樣寫我......"

"我沒有一定在寫誰啊~~" (女兒已呈現崩潰狀態)

她整天都喜孜孜的，我問她是怎樣?

那晚突然有個空檔，她與他臨時決議一起在外頭吃晚餐。翻菜單的時候，她照例先翻到海鮮那頁，看看這家餐廳哪一道菜色有蝦。他照例翻來翻去，說自己沒有那麼愛吃蝦啦，到頭來卻還是會點到相關料理，海蝦草蝦大龍蝦……

他們照例聊著生活，擺脫不了的，啼笑皆非的。意見相左時，她命令他不要皺眉頭，他白眼她怎麼連這都不懂?意見相合時，哈哈大笑、傻笑、或者根本不必說話，因為對方已經幫自己說出口。

快樂，是如此純粹。 

侍者小心翼翼的捧上蝦，她先夾給他。心裡其實是希望他趁熱吃，口裡卻說，剝蝦！

「你知道我是怎麼剝蝦的。」他回。

她知道，蝦子只入你口、完全不沾你手，唇齒之間卸下裝甲，光溜溜的蝦子被筷子夾住，他問：「這，你要吃嗎？」

沒等她回答，蝦子就游進他口裡。「喂，我有說我不吃嗎？」

他夾了一隻蝦放進她盤裡，邊嚼邊說，等我吃完再剝給你。她瞪了他一眼，心想不必了，你明知道我要甚麼。

在個人臉書上放了一些連結，寫了簡短幾句話，那晚朋友打電話來，沒談幾句突然問我，ㄟ，你現在也挺綠了嗎?我原本以為你是泛藍。

我覺得可悲，也有點挫折。在政客、媒體與二分法總是比較簡單的狀況下，在台灣，許多的討論總以顏色分，連我自己也容易陷入這種眼光裡。

我沒有藍綠(雖然我說破嘴，綠依然覺得我很藍，藍則認為我挺綠)，有好長一陣子都被親友當作歪國人。但當落差太大，高低與層次變得明顯，你的定見自然形成。

就像你氣老公總是太晚回家，想到我連老公都沒有就覺得還算過得去。對照組，就是這樣出來的。

聽人談政治，我總希望少點個人情感或經驗，多點事實與佐證。但政治的弔詭處就在各人都可以說各話，群眾認同的不僅是客觀政見、更多是主觀投射。而在這沒多少人看過黑澤明卻都會說羅生門的年代，你永遠不知道聽到的事實多麼接近真實。

所幸人格與作為，經過時間還是能看得出來。

爸爸去年才跟我說，祖父曾在228時差點沒命，我好訝異他從來沒提過。他說，比起許多受苦更深的，我們雖然窮卻是幸運；而信了主之後，雖然對政黨政治還是有自己的意見，但我們的國在天上，在地上的日子，就是為執政掌權者禱告。他也曾看過信徒因為政治立場不一就不再一起聚會了。我們若看見自己都是基督身體上的肢體，就要彼此尊重與愛惜，以和平的聯索，竭力保守那靈的一。

要竭力，就代表這不是一件輕鬆的事。

在明白這輩子不知道喝了多少頂新的毒油之後，我問主，該怎麼活在這世上?難道習慣就好?如同我習慣錫安的病，習慣我就是得獨立養家、習慣不負責任的人反倒可以追求幸福快樂?習慣我生活的國家與其制度，就是會容讓這些狗屁倒灶的事發生?

不是每個基督徒都是好人，但是否成為好人才能做個基督徒？好，不是神在人身上的最終目的。

神比我們的心大，一切事沒有不知道的（約壹3章）。 我們的良心過不去的事，在神那裡也絕對過不了關。

好，是最基本的事，但我們太在乎自己好不好，卻忘了有沒有神。有了神，就有“好”，如同光來了、黑暗就褪去，如同老鼠的兒子自然會打洞一樣（這個比喻有點奇怪，但我寫得很順倒是）。

信仰不是修行，是一種愛與生命的聯結，是一種新陳代謝，更新變化的過程。

信仰是一種生命的重生與成熟，你被浸透，被替換，不在於好不好而已，神衡量你，也早已超越好與壞的層級。這不多人懂，說出來也容易得罪人。若說這世上的盼望就是存在許多好人，能夠巧妙經營生活與事業，待人和善卻也靈巧像蛇，這些都好，我也羨慕這樣的生活，但似乎缺乏了什麼。

好人，或聰明人，或什麼都不缺的人，通常不需要信仰。有病的人才會覺得自己需要醫生。

你可以說信耶穌的都是一群不怎麼樣或人生不順的人，當然是，誰人生順遂？我想就算是連勝文都覺得自己辛苦。

 「好高。」我牛頭不對馬嘴地說。

「啊？」你聽不清楚。

闊別多年，你帶我到你的公司。在這不到10坪的空間裡，有會議室，會客區，助理們的OA傢俱組，還有你自己的辦公室。

總括來說，就是全部的東西都擠在一起，飲水機在門後面，要關上門才能拿水喝。捧著杯，我學螃蟹側身走，小心避開從地板往上堆的檔案夾。

緊繃著。

我覺得自己像一條被拉到盡頭、失去彈性的橡皮筋，成為細細長長的一條線，緊緊的繃著。我等待，等待著某支剪刀將我”喀”一聲從中剪斷，剎那間往兩旁盪去，我得以全然晃晃悠悠，如同巴里島的吊床，在發呆亭旁、在熱帶暖風中，擺盪。

是說，我連巴里島都沒去過。

你問我在幹嘛? 我把電腦攤在你的餐桌上，向你解釋我正在著手的細節。你聽著，說對嘛，大概就是這樣啊，不用緊張，反正說來說去都差不多是blablabla......

聽你這麼說，我感慨。也是啦! 我這麼費心準備，但聽我的，反應將會跟你一模一樣。

不能怪別人，若我是坐在台下的那位，再怎麼有趣的話題與講者，也無法讓我著迷到一個半小時都不想滑手機。何況，我將一個人占領他們好幾個一個半小時。

你分享經驗，你很專業，也懂得這地的民俗風情，雖然產業不盡相同。我津津有味的聽，發現每個人的那口飯都不容易吃，而這樣的累其實也真是自找。不過你說，我們這年紀不做這些，該做甚麼?

沒時間寫影評，簡短的說，Luc Besson的Lucy很好看啊!

之前讀朋友們在FB的分享，雖然興奮地看到台北在國際大導的電影裡出現，但覺得 Luc Besson的片子怎麼只有這樣? 畢竟他給過我們Leon、The fifth element、Taxi等這種轟轟烈烈，既有娛樂效果並具創意的作品，相較之下，Lucy似乎成本低廉，許多片段等同 Discovery頻道的節目集錦。傳達的理由過於虛無，在這個影片動不動就超過兩個小時的年代，Lucy不僅一個多小時就結束，美艷女主角最後還莫名奇妙地變成一支XXX(雖然大家可能都已經看過了，我還是不爆雷較好)。

這，是甚麼東西? (套妹妹當初觀影後向我轉述的心得。是的，沒有錯，她就說了這六個字，一個逗號外加一個問號。)

即使如此，喜歡這部片的原因有三:

第一，和眾人一樣，看到台北在大螢幕上這麼密集又頻繁的出現，高興。 Luc Besson把劇情後段拉回巴黎，幾個翻滾爆破的剪輯，無論是真實場景或棚內搭景，過癮。影片原本就要賞心悅目，畢竟不是看恐怖片，如同要愛上一個人，他必須具有吸引你的特質(不一定是優點)，你才有可能往前包容他與你不同的特質(不一定是缺點)。能在大螢幕上看到自己鍾愛的兩個城市，台北與巴黎，無論劇情精彩與否，視覺就先被滿足。

我、到、不、了、那、裡。

牙縫中迸裂出這句話，我的手掌立在耳朵旁，墊起腳尖，只能用腳趾頭抓著地，肚臍眼朝天花板瞪。

往後仰，我看到一張上下顛倒的面容，那是誰？長得很像我。

到了啊！

我要求你不可以放開我，你是信守承諾，卻只用指尖輕輕扶著我。我的汗，啪啪啪打在墊子上；我抖得厲害，不相信自己也不相信你，即使已經到達目的地。

你不讓我解開，點出我需要加強的區塊。這一塊、那一塊，經過練習，有一天，他們都要變成有力量的肌肉；有一天，你不必用力，直等到它們長出來，你就直接做出來。

你要我鬆開，緩緩，你說，不能直接摔，往下也得控制力量。

我到不了那裡，但我就是這麼練習著。練習勇敢卻不悲憤，練習盡全力卻將結果交給神，練習包容不一定得到報償的付出，練習終有一天定要失去、卻依然喜樂並仰望。

我操練心靈的肌肉，相信有天我就要具備力量。相信有天我的得到與失去，都要拿得起放得下。

上那堂課，我都是用走的。不遠又不好停車，加上喜歡散步，就算來不及，我也寧願快步走去，下了課，就能在徐徐晚風中漫步回家。

騎樓下的商店都是我熟悉的，我不怎麼留心。直到某晚被紅燈攔下，我突然注意櫥窗內的展示，然後想到你。

我想要買給你。

但我不知道這東西會不會讓你鬱悶，畢竟誰都不希望自己需用此物。我也不熟悉選擇時應當考量的細節，高度、重量？這不是胸針或皮包，買下，是因為不得不接受一個狀況的到來。

所以好幾個禮拜，我經過它們時總會放慢腳步，卻舉棋不定。稍微跟你提了一下，你不置可否：“不是常常需要啊！不必花錢買。”

我知道你手裡有這東西，便宜貨湊合著用。我有著你的購買習慣，除非實用，或衡量多次確定不必要卻花了不悔；不然，我們總會再想想。

年輕時一直以為，路得記是田園抒情詩，以斯帖記則是宮廷歷險記，描述兩位堅強的弱女子，一是命運乖舛的寡婦，一是出身卑微的孤女；路得堅定，以斯帖滿了膽識，兩人處境艱難，卻都憑著意志與信心，為人為自己，成就完滿的結局。

近來再讀路得記，卻有另一種感受。

路得出自摩押。摩押族，是一段悲慘歷史中因亂倫而生的後代。摩押人不僅不可入耶和華的會，他們的子孫雖過十代，也不可入耶和華的會。意思就是世世代代，摩押都與神和祂的應許無關。

路得的丈夫，是個住在異鄉的以色列人。路得記一開頭，就是沒有倚靠的三個女人，路得的丈夫死了，公公也死了，只剩下婆婆拿俄米和同是寡婦的妯娌。婆婆拿俄米要兩個兒媳各自回娘家去，或回到本地再嫁。跟著她是最慘的遭遇，畢竟她已經沒有兒子，就算再生，等他長大路得也要白頭了吧？

妯娌離開了，但路得沒有。她對婆婆說出路得記裡最經典的一段話：『不要催我回去不跟隨你；你往那裏去，我也往那裏去。你在那裏住宿，我也在那裏住宿。你的民就是我的民，你的神就是我的神。你在那裏死，我也在那裏死，也葬在那裏。』

我心想，這麼融洽的婆媳關係？還是路得對自己沒信心，覺得自己回到家鄉會嫁不出去？但怎麼樣都比跟著婆婆好啊？畢竟死了丈夫的拿俄米，是要回到以色列去，路得跟著她，只能在他鄉作個被排擠的外人。

但路得定意要跟隨婆婆，這是她的揀選。或許她聽過許多關於神的事。我不知道她聽到什麼好康的，讓她願意冒這個險，但她運用自由的意志，選擇一條她的血輪裡配不上、原本不屬於她的道路。

接起電話，你直接問我email，說有資訊要寄給我。

我問你這時候怎麼有時間講話？你說剛被主管數落，而且一次被兩個唸，想要透口氣。

為什麼兩個？我納悶，你稍微提及公司的組織架構。我馬上明白，因我也身處其中。

郵件立刻進入信箱，你解釋這資訊重要的原因。我留意到你電子簽名的職位改變了，恭喜恭喜！我說，也難怪會被唸啊！

你還不是一樣，我們都是一樣。為什麼不能甘於原本的職務就好？為什麼總是要把自己繃緊，以不進則退逼著自己往前，然後再把自己累壞以求從中得到成就感？

我說你經驗這麼豐富，一點都不用憂慮，哪像我總是膽戰心驚。你說這位子個性直接的人難坐，要跟我學委婉。我大笑，很少人覺得我委婉哪，但跟你這女俠比起來我的確像個跟班。

電梯門開了，我往前走，你也跟著我一起走出來。我轉頭看了你一眼，你說，「嘿，這也是我的樓層，我沒有跟蹤你。」

我莞爾。肩揹包包、手提電腦包，手忙腳亂。你故意皺眉，帶太多東西了吧?

「你不知道嗎? 女人出門就是這麼麻煩。」

Nina Simone是我鍾愛的歌手之一，與我親密的人都知道。我常被問，她的聲音好聽在哪裡？

聽她唱歌，我想起那些寫論文的白晝與黑夜。寫累了，我喝著廉價紅酒，斜倚窗沿，看著向晚的、寶藍色的夜，與遠方燃起的星。

聽她唱歌，我想起被愛與愛著的時候。貼在他的胸口，他唱歌時耳畔傳來的嗡嗡聲響。眨眼時，他說我的睫毛在他胸膛上輕輕拍打，癢癢的。

我想起愛的掙扎與失去。起初的堅定，比不上一首歌的雋永。想起恍然大悟、荒謬到感覺不到悲傷與憤怒，只剩下笑。

想起帶錫安看醫生的堤頂大道，想起窮學生搖搖晃晃到威尼斯的夜班車，想起班機延誤只能枯等的登機門。

她的歌陪我走過許多人生的片段。那些片段使我成為現在的自己，成為我記得她的時候。